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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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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少頃。

女孩兒咬著他肩膀, 急促地喘息著,無力地癱倒在他懷裏。

淩守夷如捧一汪瑩澈的綠水,見她烏發黏連白凈的頰側, 白生生的小臉紅如花燃,瞳孔都短暫地失去了焦距。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 夏連翹渾身張著嘴, 頭皮發麻,淚水漣漣,她勉強對準焦距,望向淩守夷。

卻見淩守夷平靜地看了自己濕漉漉的掌心一眼。

登時,被眼前這一幕所激,她嗚咽著捂著臉直接哭了出來。

沒臉見人了。

淩守夷就這樣一直靜靜待她緩過勁來, 這才松開她,饒是他道袍下早已蓄勢待發, 滿滿當當,卻也打定主意不碰她。

夏連翹也是第一次覺察到眼前這人竟然悶騷歹毒至此,她呼吸還是急促, 羞恥得眼淚啪嗒嗒直往下掉, 沒忍住又埋頭在他肩頭狠狠咬了一口。

卻未曾料想,這一口下來,淩守夷竟微微蹙眉, 有些吃痛。

夏連翹始料未及,撫著他肩膀有點兒吃驚,“你怎麽了?”

這樣的疼痛在往常對淩守夷而言當然無傷大雅, 畢竟眼前這人是面色不改能一劍斬下自己頭顱的狠人。

難道他肩膀還有暗傷?

想到這裏, 夏連翹楞了楞,忙低頭看去, 正見淩守夷肩頭緩緩洇出淡紅色的血跡。

淩守夷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地推開她不欲叫她看。

她一把按住他手掌,“我看看。”

淩守夷此人生性冷淡又正經,性格矛盾又別扭。

明明憋久了,悶騷到變態,偏偏二人纏綿時,他素來還是習慣滅燈。

榻上也是衣冠楚楚,不寬衣不解帶,極少與她真正坦誠相待過。

他若是身上還有暗傷,他一意忍著,她也絕難覺察。

淩守夷果不肯叫她碰,少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薄唇微啟,擡眸冷冷道:“與你何幹?”

熟知淩守夷秉性,夏連翹也不欲他多加糾纏,快準狠地便伸出兩只手,在他襟口一拉。

刷拉——

直降他道袍從中撕開兩半,少年面色劇烈一變,做夢也沒想到她竟如此狂放,攔她不及,便被她將上半身剝了個幹幹凈凈。

雪白的道袍從肩頭敞露。

映入夏連翹眼簾的是一具年輕的,結實的,皙白的軀體。

少年烏發垂落腰側,面無表情繃緊著唇瓣,強忍下她脧巡的目光,“看夠了沒有。”

字字切齒。

這絕對是夏連翹見過的最優美有力的肌肉,線條流暢,膚色溫潤細如白玉,但她卻無暇欣賞這一副美人散發薄衣的景致。

皆因為自小臂,至肩頭,至胸口自腰身,竟是傷痕累累,新傷疊著舊傷。

她喉口幹澀,目光觸落在他肩頭新傷,龍鱗狀的傷口,方才被她一咬,邊緣還在緩緩向外滲透著鮮血。

“這是怎麽回事?”她頓了半晌,才輕輕開口。

她的目光流連在他的傷口,如有實質一般激起一陣酥麻的觸感。

少年身形一僵。

“這是你自己弄的?”她擡起臉,怔怔地,神情有些覆雜地看著他。

淩守夷掩眸推開她:“我說過,與你無關。

淩守夷逃避般的行為,佐證了她的猜測。

夏連翹思緒翻飛,怔怔之下,不知如何是好。

也是,除了這人自己弄成這樣,在渡霄殿內,他淩守夷自己的地盤上,誰有這個能力?

可是他為什麽要自殘?

難道是因為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嗎……

想到這裏,她張了張嘴,心頭一震,不自覺泛起一陣愧疚的酸澀與難受來。

明明想要守護他與瑯嬛、老白,偏偏又帶給他無法挽回的傷害……

淩守夷推她不動,不由一頓。

下一秒,胸前忽被撞了個滿懷,力道很輕。

女孩兒如乳燕投林一般落入他懷中,淩守夷僵在原地,目光望向她深埋在自己胸前的烏黑的發頂。

兩只纖細柔軟的雙臂,環腰而上。

夏連翹深吸一口氣,攬緊淩守夷的腰身,以行動代替語言,給了一個他避之不及的擁抱。

淩守夷徹底僵在原地。

“對不起。”

少年肌膚帶著玉石般溫潤微冷的觸感,夏連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胸膛下的心跳。

她鼻尖一酸,忙抽了抽鼻子,言辭磕絆,又鄭重無比地開口。

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潸然而下。

淚水浸濕了胸口,淩守夷喉結微動,卻不買她的賬,竟用了些力氣一把將她掀開。

電光火石間,發絲微揚,夏連翹錯愕地睜大眼。

喉口傳來一陣痛楚拉回了她的思緒。

一擡頭正看到淩守夷卡住她脖頸,一把將她抵在榻上,居高臨下俯瞰著她,寒眸凝澈,嗓音也如撞玉般冷淡,“……我說過,與你無關。”

夏連翹怔了一下,回過神來,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只是猶豫片刻,輕輕直起身。

因為停留在她脖頸前的那只手,骨節分明,青筋突起,充滿了蓄勢待發的力量感,斬滅罪仙三千。

卻始終未曾收緊,只虛虛抵在她喉口。

夏連翹不認為淩守夷是真想掐她,在她看來,如今的淩守夷,倒更像是一個被她拋棄過的小貓咪。

渾身敏感,脊背如弓,朝她沒有任何威懾性地哈氣示威,不叫她靠近。

這樣的小貓咪,她怎麽可能不愛!夏連翹懊悔不已。

擡起眼,認認真真看了淩守夷一眼。

淩守夷意識到不對勁。

下一秒,他呼吸霎地僵住。

皆因為,夏連翹非但不怕他,還俯身在他腰間重疊交錯的傷口上落下了一個細密,柔軟的親吻。

淩守夷:“……”

一個又一個的親吻,如羽毛般緩緩飄落,淩守夷卡著她脖頸的手頓時一松。

她則趁機調轉攻勢,將他再一次壓倒在榻上,雙腿分跨在他腰側,夾緊少年纖細的腰身,認真地垂著眼,虔誠地一個個吻去。

淩守夷抿緊唇瓣,想要掙紮抗拒,然而冷淡如堅冰的氣勢卻在這春風般的愛撫之下,融化成一江春水。

中途夏連翹還嫌棄他掙紮得太劇烈,攥起少年秀韌烏黑,流瀑般的長發,迫使他揚起臉。不知不覺間,淩守夷喉結上下滾動幾遭,靜靜地,放棄了抵抗。

夏連翹半跪在他腰間,鄭重地,歷歷親過他身上傷口,綠色的羅裙如遮天的新荷。

“還疼嗎?”親到中途,夏連翹頓了頓,撫上之前被歸鄉洞穿的那道傷疤。

淩守夷渾身一顫,靜靜地瞧著她,並無回應。

他望進她的眼底。

烏黑的瞳仁恍若細碎的晚星,萬象澄澈,湖碧天青。

細碎的親吻就像是細細密密落下的春雨,雨潤如酥,他的內心如封凍已久的土地,在雨中開出彌谷遍野的花。

淩守夷微微垂落眼睫,呼吸顯而易見地急促了幾分,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幼年某一個雨夜。

那是他奉詔下界除妖,仙門中人生來便通宿慧,那時他年紀雖不大,卻也執掌天罡神劍多時,早已習慣鮮血與殺伐。

青面獠牙,猙獰可怖,足可使他這般年紀的小兒夜哭,卻在他心中激不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夜深時,春雨沙沙落下。

少年道人平靜地拭去劍上的鮮血。

除妖事大,有時來不及折返,露宿山野也是人之常情。

正如不懼怕妖魔一般,他也不懼怕黑暗。

偏在這時,林間有一對母子正冒雨趕著山路回家。

幼子怕極,啼哭不止。

他聆聽半晌便知曉這一對母子是出門尋親訪友,半道兒誤了時辰,又不敢在這山魈精怪四伏,虎狼熊羆為禍的山間露宿,冒雨摸黑也要往回趕,索性家就在不遠處。

母親明顯也是怕極,卻強忍著恐懼將幼子抱在懷中,小聲哄著。

斬妖除魔,護佑一方百姓,本就修士職責,他既為仙人更當如此。

淩守夷不假思索,悄然護衛了這一對母親一路,直至看到如油如墨,濛濛雨夜中,遠處那點燃的一盞昏黃如夢的燈。

母子二人平安歸家之後,他回到露宿的大青石畔。

樹影搖動,如鬼影綿綿。

春雨婆娑,如鬼聲啾啾

他的手中有劍,自不怕妖邪來侵,然而就在這一刻,黑夜似乎如有實質般地湧動,一股不可名狀的恐懼將他包圍,

滴滴答答的雨水放大了夜的寂靜深沈與恐懼。

修士持念不正,諸魔來試。

他手中之劍可斬有形妖魔,卻不可斬無形妖魔。

淩守夷平靜地默望著自己劍上的鮮血被雨水洗凈,便是低誦制禦之咒也收效甚微。

黑暗像是怪物一樣將他包圍,侵蝕,百魅眾邪隨心應現。

他想起他年紀更小一些時,無數次顫動瑟縮於恐懼於黑夜之中。

他不自覺想,娘親看到他如今這百般恐懼孤獨,可會心生憐憫?

那時,他多麽希望有一雙手能撫去他心中不安。

他想起,他第一次斬下罪仙頭顱時,多麽希望有人能拭去他頰上鮮血。

他想起,他第一次命懸一線時,多麽希望有人能撫摸他身上的傷痕。

淩守夷想起在無數個漫長的深夜,他靜靜對燭,一片一片生拔下龍鱗之時。

即便他心底並不願承認,卻不能阻擋那最隱秘的,難以言喻的念頭如雨後新芽悄然冒頭上來。

——她看到他遍體鱗傷,會不會心痛?

夏連翹親吻半晌,一直沒得到他的回應,這時才直起身,納悶地看向身下的淩守夷。

淩守夷烏發微微散亂,唇瓣薄紅,清冷昳麗,面容卻蒼白到毫無血色。

腰間牡丹花瓣重重疊疊,不知不覺已開滿腰際,微餘一瓣,將綻未綻。

他像是驟然跌落錦繡堆中的傷痕累累的幼龍,鮮血足將金玉錦繡熊熊燃燒成香冷殘灰。

淩守夷沈默地拂開她,攏緊殘破的道袍,半直起身。

“小淩,我……抱歉……”她敏銳地覺察到淩守夷的氣勢變化,一時也有點兒不知所措,遲疑道:“你的傷?”

少頃,淩守夷方道:“……你不必管。”

疏離,又拒人於千裏之外。

她的眼淚滴落在他心口,猶如熱油澆心,被劍丸洞穿的心臟又開始泛起尖銳的,細密又綿長的疼痛。

淩守夷掩在道袍下的身軀忍不住輕顫。

她不懼他,不畏他。

親吻他,抱緊他。

他像一只蠟燭。

只怕在她緊緊的擁抱下,築起的心防猝然瓦解,她懷抱的溫度,將心也熱得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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